一颗苦涩的苹果

9 月 10 日凌晨，苹果发布了 iPhone17 等一系列产品，发布会上那些最惊艳的产品亮点，恰恰中国消费者用不了的槽点。

iPhone 的 AI 功能、Apple Watch 11 的血压功能、Apple Watch Ultra 3 的卫星电话、AirPods Pro 3 的实时翻译 …… 都未能在中国市场上线。

库克又一次在发布会上宣布：我们创新了！但中国用户说：

哦，所以呢？

过去十年里，美国人民率先用上了 eSIM，网速更快的 5G 毫米波频段，更别说无线 15W 快充和 FaceTime 语音模式。

AI 连续两年的缺席，成为压垮中国消费者期望值的最后一根稻草：

在俄罗斯，iPhone 能用上的功能都比在中国多得多。

拿不出 AI 的大饼，苹果只能勉强转移注意力，用 iPhone17 air 给了一点甜头。比美国晚了三年的国行手机 eSIM，扭扭捏捏还是到来了。苹果的 eSIM，联通率先响应，移动匆忙入局，电信还在扭扭捏捏。

苹果又一次引领了国内通信业的变革。这和他们刚踏入中国这块土地时的境地，恍如隔世。

苹果曾经是中美供应链下最完美的产品，但如今，国行版与非国行版，似乎是两个时代的产品。比产品功能更重要的，是一个：

几乎撕裂的供应链。

今年是苹果进入中国市场的第 16 年。当初引入 iPhone 的运营商，是联通。也正是这次 17 air 配置 eSIM 的独家运营商。

2009 年是 3G 网络商用牌照刚获批的元年，是中国移动通信技术奋起直追的关键年份，也被看作是：

中国移动互联网的起点。

当时，中国和美国的 3G 发展水平，至少有着 8 年的差距。

最早和苹果坐在同一张谈判桌上的是移动。但双方谈崩了。联通顶上了，并且和 iPhone 达成了排他性协议。

在协议期间，联通凭着极具竞争力的价格，以批发形式采购 iPhone 手机。而这些手机，就是绑定联通的网络套餐。

无形之中，iPhone 承担起了一个很重要的时代使命：

要让更多人选择 3G。

当年 6 月，苹果在全球开发者大会上发布了新品 iPhone 3GS。但其实，那时联通 3G 正式试商用也才一个月。

当时很多中国人对 " 移动上网 " 几乎没概念，更没亲身体验。但联通吃了第一只螃蟹，砸重金补贴，并靠着 iPhone 这波红利，一举扭转了 " 低端 " 形象，囊获了友商梦寐以求的高端客户群。

是的，当年用 iPhone 的联通用户，走路几乎带风。iPhone 惊艳的使用体验，成了联通 3G 网络最强劲的助攻。直到现在，业界公认为，中国整个的 3G 时代，都是联通和 iPhone 的一部胜利史。

今年应该是苹果入华以来，销量最头疼的一年。他们拿出了里程碑式的产品 17air，搏一个更轻更薄更耐用。但这意味着，他们别无退路，必须硬上 eSIM。

和 16 年前的 3G 网络相比，苹果是更着急的那个。

在苹果发布新品的两天前，联通悄无声息地拿到了：

工信部的卫星移动通信业务经营许可。

意思就是，更多手机制造商可以通过这项业务，实现卫星电话的功能。放在苹果发布会的节骨眼，这个动作信息量很大。

苹果的卫星电话，在这次发布的 Apple Watch Ultra 3 出现了。但这一切，暂时与中国用户无关。

给苹果卫星电话提供服务的，是美国的卫星通信公司 Globalstar。在过去几年里，苹果给这家供应商砸了很多钱。

2022 年，为了推出了卫星发送 SOS 求救功能，苹果答应了 Globalstar，要拿出 4.5 亿的投资。

当时，华为旗舰新品 Mate50 系列贴脸开大，也拿出卫星通信的核心卖点。华为用了北斗导航星座，实现了短报文的功能。

可以说，苹果以自己的号召力，带活了卫星通信的生态系统。但他们不会想到，有主场优势的中国友商，步子比他们迈得更大。

这一次，iWatch Ultra 3 上的卫星电话，同样也是苹果真金白银砸出来的。苹果不仅要给 Globalstar 还 2 亿多的债务，还拿出了大量现金和 20% 股权，总价超过 11 亿。

而这些换来的是，Globalstar 继续向苹果分配：

85% 的网络容量。

华为 Mate 60 Pro 系列能在国内用上卫星通话功能，用的是天通一号卫星，由中国电信运营。

在 2023 年 9 月，拿到批文的电信最早在国内推出了手机直连卫星的服务。联通晚了整整两年。

按照 3G 和 eSIM 的经验，下一代 iPhone，可能就有机会用上联通提供的卫星通话服务了。

毫米波、卫星电话的缺席，如果算是国内产业链的滞后；Apple Watch 11 的血压管理功能，就是苹果自己的技术原因。

苹果手表做到的血压管理，其实并不是提供测量读数。而是通过光电容积脉搏波描记法，测量脉搏波的传递时间，然后再通过他们的算法，分析监测趋势。

这种非测量的技术策略，并不符合中国的医疗器械标准：

自然也没办法在国内上线。

但他们还是坚持做了，精准测量舒张压，倒也不难。其实就是在手表里放个微型压电气泵，再把腕带做成气囊环。

华为在 2021 年底就做这件事了。他们按着医疗器械的标准，推出了 HUAWEI WATCH D。

难的不是手表，而是手表里的微型压电气泵。2017 年，常州的威图流体推出了国产微型压电气泵。打破了日本村田的技术垄断：

成为全球唯二量产的供应商之一。

十年前，苹果教会中国什么是智能机。十年后，中国正在教苹果什么是本地化。

作为硬件界的常春藤联盟，苹果想要把微型压电气泵纳入供应链，应该不算难题吧。但很显然，对他们而言，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。

2024 年初，苹果开始为内置 AI 模型寻找中国本土的供应商。

此时，距离他们的秋季新品 iPhone 16 发布只有 6 个月时间。

在过去，6 个月是苹果留给传统供应商的时间。在每年的第一季度，苹果开始给代工厂分发试产订单，也就是新产品导入 NPI 阶段。

或许是苹果对自己搭建中国供应体系太过自信，又或者是他们高估了本土 AI 服务商的能力。很显然，6 个月的时间，远不足以让国行 iPhone16 配上 AI 功能。

后来，大家知道了，在美国版本里，苹果把自己的 Apple Intelligence 分为了三个模块：

设备端的内置模型、私有云计算模型、第三方 LLM，加入了 chatGPT。

为了对应他们的 AI 架构，他们找了百度、阿里、百川智能几家供应商。

这场谈判先后经历了八个月。一直到今年 2 月份，苹果终于开始将百度考虑在内。

当时，苹果的销量已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低谷。

在 iPhone16 发布后的第四季度销售旺季里，iPhone 在中国的销量直接下滑了四分之一。是前五大智能手机品牌中，唯一负增长的品牌。2025 年第一季度，大中华区营收缩水超过 10%。

这不是苹果与百度的第一次合作了。自 2012 年以来，百度一直是苹果在中国的默认搜索引擎，到了 2015 年，又成了 Siri 在中国的默认搜索引擎。

在这场合作里，苹果完全失去了曾经在中国拥有的红地毯待遇。

在他们的谈判条件里，苹果不仅要向百度支付的人工智能模型服务费，还要承担重新训练和微调模型以满足特定需求的费用。

要知道，苹果在美国和 open AI 合作，不但不用花钱，还能拿对方的分成。

在硬件时代，供应商将苹果视为工业制造的常春藤联盟。不仅主动愿意无偿工作，还会自发投资升级设备。

但这次迫于 AI 的形势，苹果显得方寸大乱。

在拿下苹果这个大客户前，百度也把自己的产品集成到了三星的国行版 Galaxy S24 系列手机上。

其实用户体验并不算好。在浏览照片时，百度的 AI 圈选搜索功能显得莫名其妙：

有时会跳转某电商平台的购物链接。

相比起来，由谷歌提供服务的港版 Galaxy S24，就高下立判。圈选搜索能显示图片的准确位置。

但即使如此，苹果还是和百度敲定了合作。到了 5 月份，苹果工程师向美国科技记者抱怨，调改过的文心大模型仍然使不上劲。

比如说，苹果希望根据用户的使用记录来推荐餐厅，但文心的能力还远不达标。他们只能在有历史对话的前提下，做到这件事情。

于是，最大的分歧出现了。百度想要通过收集和分析 iPhone 用户数据，用来改进他们的 AI 模型。包括理解、提示和响应常见的用户场景。

但这种操作，苹果是不乐意的。所以，苹果把设备端的模型，交给了阿里。

阿里主要承担的职责是，用他们的 Qwen3 AI 模型，来分析和修改苹果设备里的 MLX 机器学习框架。其实就是审查和过滤，让信息符合监管要求。

替身演员的本分，只要不出错掉链子就行。

苹果新品的高光时刻，要追溯到 2020 年。

iPhone 12 系列的推出，让苹果在当年成功夺下全球智能手机销量的第一。要知道，苹果上一次拿下这个成绩，还是 2016 年。

中国一度出现了黄牛加价千元转手的盛况。人们之所以愿意溢价买单，因为苹果拿出了最关键的亮点：

几乎支持目前所有 5G 频段。

中国的 5G 网络正式商用，是在 2019 年 6 月，也就是 iPhone 12 发布的一年前。对 5G 冲浪体验的迫切需求，让人们包容了当时国行版 iPhone 12 的细微差异：

并不支持 5G 毫米波。

和 5G 毫米波相比，国行使用的低频 sub-6GHz，虽然网速不占优势，但是覆盖面积更大，损耗也更低。虽然一加 8 推出了毫米波定制版，华为 Mate X 也有毫米波版本，但都是形式大多意义。

在美版 iPhone 12 独占毫米波的时候，iPhone 需要解决比国行更多的设计工艺问题。

毫米波信号损耗高，集成到手机时就不能采用传统的天线。为此，苹果专门在手机一侧加了天线模组的补丁。

这个工艺带来的组件成本，iPhone 12 美版和国行版其实也就相差了 50 美元而已。

所以并不是苹果不愿意上配置，而是他们做了妥协，接受现实。国内毫米波的产业链，核心技术、核心器件，国产化程度都要低得多。

我的朋友包叔说过，成长的结果，就是学会了接受原先不能接受的事情。

最近听过这么一个冷知识。

说是在众多动物病当中，鸡和牛其实都容易感染上支气管炎。

牛得了支气管炎，有很多种治疗方案，还有专门的抗生素。但鸡就简单多了，有且只有一种治疗方案，挖个坑，埋进去，最后消毒。

其实也不是兽药界不愿意研发鸡抗生素，就是觉得一只鸡才多少钱，没必要。

所以，很多事情也不是可行性的问题，就是有没有人愿意这么做。